疯子E

南极圈战士

你不愿唱的

  

基督复临正式开启了,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只是上帝看上去犹豫不决了,那个大天使长又真的如看上去那般顺从吗?梅塔特隆成为38代代书天使?世界末日七日游?天使和恶魔开房后发生的那些事?为何梅塔特隆让人泪目?

  

  3W字一发完。

  

  

“你不去看的离去不是离去,渍满泪的不过是满载后悔的错过,他没当场作别,你只是没再去往他的方向。车水马龙千万人擦肩错过,时间不是好的借口却是凡人几乎虚构的度量衡,他们如此擅长用时间原谅、赎罪、抚平伤口,虽然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伤这种东西,只能由舍弃躯体施行奇迹来做到,这是我对他们的特别设计,只是不知何处开始,这一切变得相融,你也,你们也如此像他们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梦,那个就快淡忘的声音这次不再盛怒,只是淡淡的像和其他人在牌桌上交谈,谈话声不小心泄露到某人梦中一样。雨季,房屋里尚且好些,有一张离窗户有距离的床当然更好,不像是早就很老旧的宾利的驾驶位。显然,车主不担心睡梦中启动车子的意外,也毫不受堵车时喇叭声的嘈闹,绝不属于世界百分之二十七受糟糕睡眠质量影响的人群之一,只是他的心情显然也没为此改善多少。他没在想象…躺在那一间凭山负海的别墅里,在照耀着金灿灿沙滩的阳光下室外阳台温暖的午后。

他不祈祷,他只是想问话,他近乎“虔诚”的想知道,关于世界末日非到来不可其中那“不可言喻的”原因。就好像当一个幼稚的玩家开创一个自己的世界,却为学业与合群,必须关闭实际在他内心从未过时的沙盒游戏。但这一切尚且不说对于小孩不公平,作为“上帝”又怎会需要面临这样的抉择,祂唯一的胜负欲也就是和撒旦的赌局了。或许我们是从未如游戏人物般,试图理解默默把过时游戏塞进角落落灰的玩家心情,我们可能当过在知道不再会打开某个游戏时,最后将地图、资源挥霍一空不负责任的玩家,但反叛心最是难以消亡,或许相安无事才是最能激恼多数人的,至高无上的那一方,站在凡人不可直视的光里,宣告万物的灭亡。童话最爱教人心怀希望,就好像虚拟角色只要心怀希望就可以让爱人苏醒,让朋友原谅,让曾经是孩子的人再度打开那个游戏。

祂几乎用了所有方式,几乎堵上所有出路,封缄一切借口,带走自己难得在乎的,然后故作仁慈,问他如此坚持还有什么原因。“这次是怎样的仁慈?等一切炸成废墟毒气后,给一道没人再会去欣赏的彩虹吗?我要说这一切真是…真是糟糕透了!不只是 ‘不怎么样’的决定,是糟糕透顶了!”

植物一如既往沉默,它们也极少颤抖起来,或许在什么时候它们已经更先一步理解了“不可言喻”计划,或许它们只是发现克劳利不是真的把生病的那株丢进了绞肉机,又或许它们也在用时光理解那个穿深浅不一米色、戴格纹领结的金发人不再会轻抚它们青葱的叶片,悄悄点去那些叶斑。

我们总是很难看清他人的生活究竟发生了什么,书店易主,苏活区少了一辆铮亮的古董宾利,咖啡店多了帮工,唱片店每日早三小时的闭店,这一切看上去跟世界末日是不搭边的征兆,如若只是途径此地的旅客,也可解读为那个在他的“天使”身边忙前忙后的红发男人,他们终于说开后两人抛开营生的长途旅行,连咖啡店的人也说不上所以然,她的店并非有能够和街角书店和对门酒馆相较的历史,她也不敢将世界的变迁归咎于一杯经她手卖出去的咖啡,或一句对情人间矛盾的简单建议。

或许谏言从来不是好东西,上帝最擅长之事说是沉默也不为过。

当没有去处、没有目的时,堵车也让人可以忍受许多,克劳利的目地的经常是指定的一个人、一家书店,驶出这段路的地方,他已经很久没让他的宝贝车轮碾过了。他快忘记作为恶魔去记恨一个人的感觉,天使不会让人心生恨意,至少亚茨拉斐尔不会,所以他只是觉得内心空落落的,比起上一次赶去末日之战地点后宾利烧毁在自己面前更强烈的感觉。那时,车标上的一对翅膀不再能陪自己走下去,但心知真正的天使仍会将自己作为最后一根稻草、太平洋上一根浮木抓住的感觉令人心安,就像伊甸蛇还不需要跟谁面对面交谈时,保留动物的习性自然盘绕在果树上的闲适。他几千年一直不认为自己诱惑夏娃吃下的足以被污名化成“禁果”,如果事情没有一个人愿意走出围墙,他和天使一起享受的源自苦难的戏剧、亚茨拉斐尔相当热爱的文学,甚至,看在撒旦的份上,那些屠戮演变而来的美食,都将是不复存在的。非要说禁果,那个让他甘愿冒着无数次风险行善的天使…才更担得上是上帝最残酷的考验,那是他对天堂事物唯一的眷念。

车子绕着曾经烧起一圈火墙的公路走了一趟,红发没经什么风雨却像是被火舌烤焦的小蛇一样耷拉在那金黄蛇瞳上方。沉默的路途上恶魔开口认真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帮我打给…”

绝望的沉默。

“帮我打给书店。”那个名字此时比祷词更炙热,和千万年前沸腾硫磺池带给堕落天使的灼烧相比未减半分热度。

有人接起电话,但长久没说什么,一个略显滑稽的女声响起“哈喽…”

书店里依旧长久驻存天使的光辉,白衣白帽白色长靴的穆列尔回想起人类打招呼的样式,却被来电者很快打断,“不用客套,我只是要求你别卖出那间书店的东西,或许…百科全书可以。”

“您是哪位?”

“你认识我。”对方十分肯定,话语末端加着嘶嘶的声音。

“哦!我帮过你!不是吗?”不确定的话语,背景声几乎夹杂着神圣的弦乐,惹眼的白色要透过电话线漫过来了。

“嗯。那你再帮我一个忙,我不认为选择不参与人类的交易会让天使染上什么麻烦。”

“怎么算售卖…这些东西?我是说如果…”天使不安地打量周围。

“这样,你只需要确保现在待在书店的一切,在我回去…在我下次进去时,都还在那。”

“听上去是个简单的任务!”

“我相信这会是他想要的…”伊甸蛇喃喃自语。

“你是说亚茨拉斐尔先生吗?”

电话徒然被挂断了。穆列尔在以书内页最后一个字母为准重新排列它们,在天堂,人们的一生也会像书籍这样被记载成一个个故事,天使们通过阅读这些会自己写就的文章引渡灵魂,对于祂们而言,人跟书的区别只在于是否方便携带,卷轴倒是不重,但阅读起来需要相当的空间。

穆列尔开始喜欢起这份工作,她在等待梅塔特隆召她进行所谓“光荣使命”期间,阅读这些无需产生责任感的故事,人们虚构杜撰的另一些“人”。大部分作者已经故去,但似乎并没有像天堂的记录那样产生改变,反复阅读千百万遍,里头的人依旧活灵活现,他们像是从来未感觉到什么改变,反复以绝对的热情奔放跳起同一支舞,就好像生命有限的作者竟也担起上帝的职责了。

克劳利对书一直表现得兴致恹恹,但对这次甚至不出意外就不会出英格兰的长途,他捎走了斐尔书店里三本书,有店主签名的三本。

亚茨拉斐尔为此特别练习过,那天克劳利的天使吃着他为庆祝书店正式开张带来的一盒酒心巧克力,手里拿着早没什么人在用的羽毛笔蘸上金墨点在牛皮纸张上,那本书据说有一个章节是天使的手笔,“我一直觉得缺点什么,在这加上翅膀会好看吗…”

“光环更方便不是吗?”克劳利这才想起拿下自己的墨镜挂在一旁的笔架上。

“你我都知道光环出现时可不都是什么好场景,应该说基本就不是好场景。”

“好吃吗?”克劳利感觉自己才刚坐下,巧克力盒子就已经空了一半,天使也习惯了对方只是看着自己进食的模样,亚茨拉斐尔愣神了一下,把刚要送进嘴里的爱心形递到那只狡猾的蛇嘴边,他永远愿意把嘴边的美味拱手让给克劳利,退一万步,他吃下肚的百分之九十的东西都是克劳利带来的,再说,他可不会放过对方吃东西这种难得一见的景象。

对方没伸手接下,只是将蛇本能张得极大的嘴微张,示意亚茨将巧克力放进去。

天使确信自己的手指划过了对方的牙齿…

克劳利含着巧克力,直到巧克力化到酒心,那股自己喜欢的味道沁入味蕾。

“好吃。”

“你有毒吗?我是说…有毒的那个有毒。”天使突然问道。

克劳利长长的舌头滑过黏在牙上的巧克力,表情就像是…他面前这位天使那天以为自己要堕落,需要跟随自己下地狱报道时一样,“我又不会咬你。”

天使还一副审视的表情看着自己,有别于他看其他凡人,更像是看着一本漂洋过海来到书店里的古董精装书,在思考放在何处翻开更好,犹豫片刻,还是先欣赏装帧的工艺。

“哈!”克劳利呲起牙往天使肩头凑了一下,对方却没一丝躲闪的动作。

白色羊绒卷突然颤着肩膀笑起来,亮亮的灰蓝色眼瞳里尽数映着的都是克劳利,都让对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扶住在天使软乎乎大腿上放着的有些摇摇欲坠的、那还剩半盒的巧克力。

天使曾因为加百列—他那个混蛋上司的奚落,而对自己肉乎乎的躯体感到不满,“天使又没法通过跑步减肥!”克劳利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权天使,比起自己远远看过挥舞着火焰剑的东门天使,他确实显得圆润了那么一些,但他对着也很混蛋的上司撒旦发誓,只是一些。

天使抿着嘴止住了笑声,一丝可可的苦味再次抵上克劳利的舌尖,对方又塞了一颗巧克力在他嘴里,巧克力装点了刨得细细的白色椰蓉,就像天使银白蓬松的卷发那样挠得他心痒痒。

“唔…”

“我只知道如果你咬了我,文书工作会相当难写的。”

克劳利敞开的领口可以清晰看着他随着咽下食物滚动的喉结,夜行蛇的竖瞳肉眼几乎不可见地收缩了一下,“我有毒。”他小声地说,“但我没咬过谁。”他又不像会被打草惊蛇的菜鸟蛇,他致人死亡有无数种高明的方法,直接张嘴去咬是最没有型的方式了。

天使沉默了一会儿,不再盯着他看,在签名一旁画下一条张大嘴露出毒牙的蛇,就像下一刻就要对着亚茨拉斐尔的名字一口咬下去。

放在副驾驶的书漫溢着巧克力的香甜,舌尖记住的味道却只剩苦涩了。

离别时的吻,那个侍奉上帝的天使小指上的尾戒烫到他了,六千年,梦醒一瞬才明白那才是天使不会替换的饰品,什么都会变的,他珍爱的定制西装也不是永久套在那副躯体上。初见时的天使还是那个天使,在他没有诱他堕天那时起,就开始了漫长的告别。

天堂、地狱,这一切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回收上帝不舍得的玩具?他的天使像极了不舍得保护区动物的管理员,他还那么清晰地记得尼禄倒在血泊里时,墙角那抹怔住的白袍。

“天使,我们该走了。”

“我以为我在做好事。”

“你看,没有神在干涉,上面没对你发难。”

那像是一只被群起攻之的小象,血液混着泪水,模糊了那人一直精致的眼妆。

“我还记得那时教会他弹琴……”

“这一部分不是你的职责。”

“为什么一切总是这么糟糕呢?”

“这可就是你无法质疑的那部分了。走吧,天使。”

罗马的太阳升起,日光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晃着衣袍渐渐消失在那还余一些花瓣的大路尽头。

天堂的恶意还是那么直白,他们需要比人类无欲无求那么多的天使的原因也那么明显,越是靠近上帝,越是需要绝对的忠贞,以更难听的话说,更不需要脑子思考。克劳利“出了故障”于是被纳入敌营,但照现在看来,上帝实际上也不在乎地狱的躁动和这一作为反叛祂权威而存在的部门,地狱某种意义上甚至分担了天堂的事物和那些“文书工作”,只不过你真的很难从地狱取出一卷完整的、没被口水糊上的、客观的文件就是了。

“我应该做些什么?”空空荡荡的无尽走廊,对话的两人隔起十几根柱子的距离,说话的人手放在身前反复摩挲挂在旧马甲上的链子,挂在嘴角的微笑就要僵在肉身的脸上。

“给你换身衣服,我想,你需要一个办公桌吗?”看起来更苍老的另一位在白得刺眼的柱子间踱步,成为了这里唯一的深色,蓝色西装并未在电梯中变化了模样。

天堂有办公桌吗,这是亚茨拉斐尔想问的。“不用了,我想我更愿意聊聊我接下去的工作内容。”

“哈哈,当然当然,你一直都是十分负责的天使,这,也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亚茨拉斐尔仰头打量起周围,一个响指,衣服的外貌发生了改变,天堂似乎一直不乐意见到来自地球风化、磨损的痕迹,实体化的东西属于这上面需要处理的“污渍”。

“您说的,”亚茨拉斐尔尽可能往对方的方向靠近,他小跑两步,“再次降临…”

对方终于停止了移动,擦得铮亮的皮鞋突然来到距亚茨拉斐尔不到一步之遥。“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个。”

“啊,哈哈,当然。”比起加百列,亚茨拉斐尔更难以直视梅塔特隆的眼睛,他的目光在洁白的天花板和对方的西装领带上来回转移,离开不足人间的一天,他就已经开始怀念书店脚踏实地踩着木地板的感觉了。以及,他从书中抬起头时总能看到的,一只戴着墨镜的小马驹…

“我们需要你领导基督复临,不管你想称其为什么,基督复临,这是我们给它更确切的解释。”梅塔特隆锁着亚茨拉斐尔乱瞟的眼神,“你确定要留着那副躯体吗?”

“嗯?”

“大天使绝对会有比…比那副东西更好的。”对方白色胡子下的嘴表现了嫌弃的语气。

“可……”

“当然你留着也无妨。来,我给你看一些东西,如果你接任,你需要知道的事。你那位朋友已经看过了,但我想他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张玻璃板桌子,至少它看起来是那种材质,这里本是书天使的办公间,但以往在这的那个黑发活泼天使此时在天堂没一点踪迹。

“我说有更要紧的事需要穆列尔。”梅塔特隆皮笑肉不笑地说,“至少你知道你书店的书还有一段时间不会被卖出去。”世界末日后一切都不复存在也是天堂工作人员的共识,尤其是地球上一个小国家一个街角的一家书店。但此时无须提醒即将就任的大天使这些会扰乱祂“神圣意志”的繁琐事。

亚茨拉斐尔有在尽力维持他的笑容,克劳利,克劳利没来得及跟自己说的…他没法不在意别人提起那个名字,或许人间一家维持过百年的书店也是容易舍弃的,比起另一个六千年的好友来说,他不知道自己最后许给对方的、那带着自己一厢情愿的愿景带给了对方多大的伤害。但这一切实际上并不能像加百列和别西卜那么简单,或许自己是在地球待了太久的天使,或许他没能及时用他真正想说的话挽留克劳利,所以他想看明白,那不安全的因素,那让加百列都更愿意卸任离开的“糟糕计划”。

简洁的牛皮纸面,上面几乎潦草地用粗记号笔写着加百列的名字。梅塔特隆轻轻翻开看似随机的一面。

“一切就此终结。”大天使米迦勒的声音在亚茨拉斐尔背后响起,几乎让他有了一种过往汇报工作的紧张感。“我们的胜利,然后我们享受我们的…不朽的永生。”

亚茨扶着玻璃桌面颇为沉默地看下去。

“我知道,流放到地狱,我接受我的命运,有时候天堂的大天使也得站出来说一句,老板,这可真不是一个好主意。”加百列紫色的眼睛依旧那么明亮。

至于亚茨拉斐尔看到了祂们的结局,加百列对于地狱没什么抵触的原因不用多言。

“这是审判,之后的事你知道,他去找了你,你在他心里,我是说几乎本能的那部分,是相当可靠的下属,上帝也给了你高于权天使的偏爱。”

“说到,说到伟大的上帝,这一切,基督复临,也是不可言喻计划的一部分吗?”

“我在上次撒旦引发的世界末日见过你,我知道你们怎么看不可言喻计划,我只能说别用太聪明的方法解读这个,这一切,你我在此处的谈话或许都是不可言喻计划的一部分。”

“我们的谈话?”

“只是一个比喻,事实上很多凡人认为上帝管辖的部分祂都无心听祷告,你是驻地球的天使你更知道这一点。全知全能,不是要负责蚂蚁衣食住行的意思。”梅塔特隆回答道。

而对亚茨拉斐尔而言,那些人不是蚂蚁,从来不是,他们是会写出伟大戏剧的编剧,是拥有夜莺歌喉的演唱家…

“等等,那么上帝,我无意冒犯,祂的权能管束到什么地步?”

四周投射的影像停留在加百列离开那一刻,梅塔特隆再次挡住了亚茨拉斐尔的视线,“这种问题你还不能问。”

“非常抱歉,哦,非常抱歉。”

“我也没法告诉你,我只是上帝之声,并不是那个不可言喻计划的发明人,你的朋友一样,他不会真是把自己当作了星云的原初设计师吧?”

亚茨拉斐尔沉默了,双手不安的在身侧小幅度地晃。

“你见到他跌下去的惨状了。”梅塔特隆说,“我们都看见了。”

“真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都还是天使的时候,他有告诉过你他的名字吗?”

亚茨拉斐尔想说这其实都不重要,地球上的时光要是非要教会亚茨些什么,那么“过好当下”必然首当其冲,至少六千年时光里“克劳利”是个不错且顺口的名字。虽然在六千年中克劳利也用过不下十种方式跟他身侧的小天使描述他是怎么走到和对方对立阵营的。

醉酒时的:“黑色也很酷的,你也这样认为吧,我喜欢的风格…”

吃饭时的:“路西法跟我说‘那边’会有像今天这餐一样的伙食,唉你可别被这样骗哦!”

没一次和亚茨看到的能够相提并论,一群天使站在洁白的高台,那里在大战后也只是缺了部分砖块,圣光打在清一色的白上,也让一切没那么明显了…他们看着一个手握蛇杖的红发天使被地狱火的火舌侵袭,他们看着焦黑的权杖融化…如一条条黑蛇般吐着信子附着攀黏上天使的皮肤,祂像是被沥青裹挟的白鸥,挣扎中,洁白的羽毛也在脱落,祂还在天使们可见范围的最后一刻,是金黄的蛇瞳覆盖住了眼白,漆黑的鸦羽自火焰中破茧而出,而祂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同自己分享过喜悦的天使执一把火光冲天的剑站在那,洁白,圣洁无瑕,衣袍翩翩。伊甸蛇确信对方是不记得自己的,至少不记得那一幕,如果不是那把剑,自己都认不清那不必要的悲悯目光究竟来自哪个曾经共事的同事。

“总之,他不来也好,你先把这些看了,看书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对吧?”

玻璃桌上出现了堆满那儿的各种文件夹,有一些甚至看起来颇为破旧,这很不符合天堂的办事方式,不过亚茨拉斐尔此时最想的只是停止听另一个人继续贬低克劳利,坐下来阅读是他冷静下来的好方式,无论在天堂还是地球遇上糟心事让权天使失去安全感时,他都乐意开始阅读手边最厚的一本书籍。

亚茨目送梅塔特隆的离去,一把酷似书店里那把椅子的椅子奇迹般的出现,他轻轻坐下,翻开了看起来最“可疑”的一个文件夹,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有几张脱胶的便签还在亚茨翻动时掉了出去,这是地狱整理出来的文书报告。亚茨拉斐尔赶忙捡起散落的纸片,将它们小心翼翼别回去。

“所以,这是…”显然工作文件并不是什么会有冗长乏味开头的宫廷小说,亚茨拉斐尔坐在这在半小时内看到的内容绝对要比在地球的一百年更加刺激。亚茨之前绝不会这样认为,他知道地狱跟天堂写纸面之词的方式大差不差,接触到的不是自己写到想把光环拔出来醒脑的长篇大论,就是其他小兵小卒那些百分之九十篇幅在赞美至高无上之“主”的诗词。并且他十分想强调,天堂并不会提供人间的美味佳肴给升往天堂的灵魂,那都是教会和饥贫的民间诞生的传闻,在天堂的唯一关于食物的好处…恐怕只有你不再需要靠进食维持你的思维正常工作起来。

“与别西卜的通话记录…米迦勒?”

亚茨拉斐尔继续翻下去,这堆积如山的文件里甚至有上一次世界末日“惨淡收场”后,地狱对克劳利的惩罚记录,附件是对“天使亚茨拉斐尔”的。

“地狱火…”上次在地狱,他并未细想米迦勒出现在那的原因,也并不认为这能说明地狱跟天堂更多的瓜葛,但看起来,这笃定判决他和克劳利为“叛徒”的双方阵营,界限确实不算分得够清。

“见鬼!见鬼!见鬼!”

一个急刹车,黑色宾利刹停在一个拎包的老女人跟前,对方正往斑马线踏出一步,而车前轮几乎要碾过对方红色的尖头高跟鞋。

“听说你拒绝了天堂的邀请。”

“沙克斯…”克劳利咬牙切齿地说。

“介意我进来说吗?”

克劳利看着副驾驶座位上的书,“介意。再说了我们恶魔真的需要热水器吗?”

“那是什么反讽吗?”对方依旧没礼貌的进了车,一个小奇迹将书放到了后排,和那些植物一起。

“你可以当那是,什么事?”克劳利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下,交叉在胸前。

“地狱愿意给你个好位置。”

“我说过我不,不想去,呃…没有兴趣,你倒是可以让你的相好去…”

沙克斯对这句调侃不置可否,目视前方,刚补过妆的鲜红双唇一闭一张:“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是给你捎这句话。”

克劳利在等对方从那个位置上消失。 

“看起来总是有人喜欢权势的。”

“要我恭喜你学会了一句讽刺吗?”克劳利大喊,漆黑墨镜下的双眼紧闭,不愿再看到副驾驶那个穿着夸张皮衣的恶魔。过了好一会,唯一的动静是车外的鸣笛声,克劳利缓慢的开动车子让后面等待的长长车队能够通行。

那像是一条被野狗开膛破肚却还没气绝的蛇,从前蜿蜒顺滑的草坪也成了一把把尖利的刀剜着伤口,对于像安徒生的描写也无心辩驳。

克劳利看到了世界末日再次发动的计划……亚茨拉斐尔难得在文章前坐立难安,他太想像往常一样一通电话就让克劳利——那个恨不得全天候视线充斥着自己的恶魔,在自己身边,然后一起讨论接下来的计划。但理智告诉天使,他不能再将对方牵扯进来了,这不像讨论火焰剑以及枪械的道德争论问题,这更像自己得到一个制止克劳利真的给上帝建议设建议箱的机会,可惜那之后自己再没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使,亚茨甚至没有十足的自信认为对方记得那次见面,创世之初的见面。

全知全能。亚茨拉斐尔习惯了仰望,却也不是太记得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了,就好像被困在一个游戏,自己作为玩家登陆时必须发出问候的NPC,“祝万能的主创世之初愉快,祝至高无上的上帝赢过诡计多端降恶于人间的撒旦,祝世界末日一切顺利。”

“我有一个想法!”他突然说,回音在办公楼内响起。

“但绝对是很糟的想法…”是那种堕落天使才会想到的馊主意,是大不敬。

正义时刻警醒,可在天堂过去不到十日,亚茨拉斐尔就感到了倦怠,在创世后,这里几乎作为服务地球生物存在的办公大楼,所以关于地球的时间流逝方式,天堂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这里高效、干净,和楼下境遇天差地别,虽然投诉信不断,但那不就是恶魔常做的吗?天使不需要处理为什么地狱管道一直不工作的问题,即便那些管道是在整个大楼里共用的一套系统,“如果系统有问题,那为什么我们这里从来没有问题?这样一看,我认为是你们的问题。”这是大多信件最后收到的回报了,一群在永生里用永生折磨各种灵魂的混蛋,永远自视自己为秤上那颗更轻的心脏。

终于,他还是翻到了关于基督再临的资料,那像是给公司的一个提案,语气和之前克劳利毁掉约伯财产时得到的批准十分相似,只是简短很多,如果那能环绕山丘一圈的卷宗像游戏前期必须勾选同意的条款,现在这几页纸就像万事俱备后那一个“开始”按钮,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无需大天使长和地狱大公为此费心多少。

“闪电从东边出发,直照到西边…”亚茨拉斐尔轻声读着,那一位很喜欢过分细致地描写自己创造的一切,“人子会自天上降临…”主还提到了诺亚,哦,那些死掉的独角兽,亚茨回想起就这么灭亡的一种可爱生灵不免感到些悲哀。这篇文很像人们对神圣事物的描写,除去…

“波音777?”上帝对于数字七的钟爱从来不难懂。

“可这跟…”这跟基督复临有什么关系,亚茨嘟囔着,“我是不会开飞机的。”

“不用担心,大天使长,这一部分我们通常外包出去。”梅塔特隆站在他身后回答。

天使猛地起身,讪讪地笑,转过身面对已经十日没出现的“上帝之声”。这倒是很平常的事,毕竟上一次他过去三千年才再次和对方通话。

“我差不多看完了。”他汇报道。

“很好,有什么不理解的吗?”

“人子自天上降临?”

“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的人会开飞机护送。”

亚茨拉斐尔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在书店的一个雨天打了个盹,梦到了当下荒唐的一切,虽然天使对于基督复临都不该感到意外,毕竟那才是天堂计划进程的最终胜利,但……

“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复生那部分才是你该仔细读的。”

“是是是,”亚茨一连答了三个是,他感觉自己可能成为最可悲的一任大天使,“这会跟死亡有关联吗?我指的是…死亡。”

“哦…”梅塔特隆深深叹了口气,“那小子从来不交书面报告,一张纸的也没有!我想这跟他没有关系,毕竟这一切结束,也就不再需要他做什么了。”

亚茨拉斐尔点点头,“恶人,指一切下地狱受罚的灵魂吗?”他特意加上“受罚”这一形容词,以淡化记忆里克劳利给他讲的莫扎特在地狱是怎样的红人,后世的追随者甚至愿意替其受罚,来为他换取在地狱继续创作的闲余时间。

“那是自然!”

恶人的复生,则是为了面对第二次死亡,彻底的死亡,不再是能去地狱拉帮结派的不羁灵魂。

“但也不能完全这样划分,主想要的灵魂自然会被不可言喻的以更为公正的方式来到天堂。”

“比如兰波?”亚茨问,想到的是自己前往埃塞俄比亚听到的一个故事,这些年书店也进了一些诗集,他偶尔也欣赏后世对他的老朋友的评价,克劳利曾因存粹的乐趣给他一窥地狱的景象,不知少年是欣喜还是失望,总之,他不再写作了,到了地狱也没拾起钢笔。

“你怎么会想到那样的平庸之辈!”

“他赞颂过伊甸园的。”亚茨反驳。

“我同你说不通了?”梅塔特隆严肃地瞪着亚茨拉斐尔,“大天使长也没质疑上帝的权利,你可不能真的一票否决世界末日的到来,没人可以。”

有那么一瞬间,亚茨拉斐尔感到了作为上帝的孤独,他没资格的,但从未有人能平等交谈的那么一个位置,关闭这一切是否也是因为在创世七天过后感到了孤单,没人能在牌桌上呵斥至高无上者的作弊,没人会记起人间有热可可这种东西并想将其献给上帝品尝,毫无意义,就像克劳利抱怨时会说的一样。

有人主张这一切对于上帝而言只是七天,地上一千年上帝眼中仅仅一日。

七天可以是一周,可以是一个失败的谈判过后坐立难安的周末,或在短短两天根本没得到良好休息后的身体,还需要面对的周一。

上帝或许只是累了。

“那是上帝的意思吗?”亚茨拉斐尔小心地问梅塔特隆,上帝之声,却不是上帝真正的声音,不似那权天使真正听过的,神圣平和却又有那么丝玩笑意味的女声。

“我相信…那是上帝想表达的。至少我们都知道祂不喜欢质疑的声音。没人喜欢别人将自己长久规划的提议否决,即便我们也没这个能力。”

“我知道…”亚茨的舌尖滑过上牙膛,那时在伊甸园高耸城墙上俯视万顷沙土的精明目光,有那么一刻回到了那个当了太久旧书店老板的天使脸上。

梅塔特隆在他余光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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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大天使分发的躯体有什么更好的地方,亚茨拉斐尔亲身实验的第一处就是……

“啊啊啊啊啊!”

他不知道怎么的精准落在了书店的传送门上,一连做了好几个像在空中扑腾遇到乱流的鸟儿一样的动作才让他不至于面朝下摔在地毯上。

但这并没有减轻这一行为的动静,一道如闪电劈开这家书店的强烈白光几乎让街道上所有的人都驻足观看。就连瘫在对街咖啡店沙发上快一整天的一个身影也摘下了墨镜…“天使?”

“哦!亚茨…大天使长亚茨拉斐尔…我没有…”穆列尔吓得把手边正在整理的书撞掉了,但一切又奇迹般的只是跌落在一旁本不是靠得很近的沙发上。“我没有将你的书递出去哪怕一本!”

“这…穆列尔?”

“是我!您需要我干什么吗?”

“不,不急,这只是…”亚茨拉斐尔透过没拉严实的门帘看到外面的人群,这简直和开门见到全裸的上司一样糟糕,天使长挥挥手,让几百号人击败自己的好奇心回归没有魔法的生活中去真是个费力的奇迹,当然,他们只会记得苏活区那个老店年久失修产生了一些电力故障。

一个熟悉的邪恶气息立在门口,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需要来人间查阅一些资料。”最终他这样说。

“我需要给你们一些‘私人’空间吗?”穆列尔回想起克劳利对此的定义,“不包括我的那种。”

木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了,克劳利没摘下自己的墨镜,他大步走向亚茨拉斐尔,甚至少了平时那种看上去像台步又或裤子过于紧身的摇摆。

亚茨下意识一只手举在胸前,隔在了他们之间不算大的距离,没往前贴近克劳利,也没后退一步的意思。穆列尔手在空中那么一挥,就去到了离这有一段距离的池塘边,她喜欢听人们对于那些鸭子的评论,时常感觉话里有话。

“等等!”

“你是在叫她,还是指我?”克劳利向前半步,前胸贴到了亚茨拉斐尔悬在空中的手上。

“你…等等,你先听完我说。”

伊甸蛇的嘴半张,墨镜下的目光不知道在看什么,鲜少出现在他这幅面孔的那猩红的蛇信子此时自他唇间伸出,但他只是听他的天使继续说下去。

“我不确定天堂的通信是否能和现代的通信技术连通。”这句是对一个月没任何音信的道歉。

“我知道你看过了加百列的记录,但那天,我的错,我应该听你先讲完。”亚茨抬眼看着对方墨镜后的蛇瞳,就像那天自己征求他帮自己消除衬衣上彩蛋枪的污渍时一样。 

克劳利仰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要一个道歉吗?”天使不安地问。

“你觉得怎么样的道歉比较合适?天使…”这是再次相见时克劳利对他说的第二句话,但对亚茨拉斐尔来说也足够了,至少他还在喊那个称呼。

“现在谈这个不够合适…”天使局促的想了很久最后说。

总之,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又回到了楼上的杂物间,克劳利以勉强还算端正的坐姿坐在那,看着来回至少转了十次圈的天使开始讲起他当上大天使长后的见闻。顺便他想强调这可不是他的错,天使并没有“礼尚往来”地跳道歉舞,那被他用一句“现在不合适”已经糊弄过去了,他只是一如既往不知道怎么开始一次流畅的汇报。

“所以你是想…?”

“跟上帝直接说话,对,虽然这不是第一步,这是这个计划的最后一步,我管它叫‘最终目的’!”天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金色钢笔,敲打着他手上刚刚才出现的格纹封面笔记本。

“天堂不会又报失吧?”

天使眨着眼睛试图理解克劳利指的是什么。

“你,刚才那动静是…天堂会不会又发现失踪了一个大天使?”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再说我只是下来一会,我也有这个权利。”

“呃…嗯…”克劳利嘟囔着,“你有这个权利。”

“克劳利!”

“你觉得什么时候谈合适?”克劳利并不准备这么快翻篇。

“什么?”天使专注于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的伟大计划。

“你的道歉。我坚持…”但他的眼神却看向了别处。

“哦,克劳利…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所以你是打算变一个魔术,让上帝突然出现在你的大礼帽里,然后跟你说话?”克劳利把双腿搭在了椅子把手上,以一种人类通常会感到腰椎酸疼的方式蜷在椅子上。

楼下的铃铛响了,“有人在吗?”一个洪亮的女声。

啊,他还记得这个声音,亚茨拉斐尔先看了眼克劳利,又看向杂物间的门口,然后小碎步小跑着来到通往楼下的旋转楼梯,他看到了站在圆形地毯上身着蓝裙的女士,很奇怪,刚才并没有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哦,程女士,很抱歉现在并不是营业时间。”

“我知道,”开着这个区最受欢迎的中式自助餐厅的女店主微笑,“我只是想着,我需要一本书,在这里还能找到哪家店像您开的这所一样呢?”

“是这样…现在我真的…”亚茨拉斐尔皱起眉头闭上眼睛,他有时真的对拒绝他人感到为难,尤其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算了,长话短说,你需要什么?”

“约伯记。”程女士摆弄着手里的镂空檀木扇。

天使挥挥手,其中的繁体译本就从二楼高高的书架上来到了一旁的抽屉里。亚茨拉斐尔自然的拉开抽屉,“只是借阅,如果您能及时还回来就好了。”他把书放在桌面上。

“很难让人不怀念啊。”

在铁制楼梯上向下走到一半的堕天使停住了脚步,墨镜后的眼睛紧锁在程女士身上,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回到了《圣经》的封面上。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约伯,多好的人,像那样的人,不与罪人为伍的人…我是不是说远了,亚茨拉斐尔,我记得你原先有话要对我说?”

“记得把书归还?”亚茨拉斐尔不确定地问。

“不,更之前,你说你需要对我说什么,就对着…哦我现在站着的地方。”

急促的脚步声一路来到亚茨身边,克劳利摘下了墨镜,以一种极其尖且高音的声音对着她喊:“是你?!”

“你好。”她用粤语说。

“你就是,你…”亚茨拉斐尔的声音一下子带着人们常会用“憧憬”去形容的不确定与期待。

程女士点点头,“人们对我的描述太多了,哪怕是天使对我的描述也十分复杂,但此刻你想的那个称谓,我想确实是我。”

“没人会阅读一篇长达三十公里的批准的,或者你只是不想人们真的阅读它…”克劳利抱怨道,虽然他之后发明的“客户使用需知”以及“须同意以上条款”不难看出是如何得到的灵感。“天使,你的最终计划摆在这里了。”他靠近亚茨拉斐尔左耳嘶嘶地说道。

“我要说的,和,和上次一样,关于世界末日。这不是非要来临的,不是吗?我全能的主。”

“为何如此担惊受怕呢,我的东门天使。”

他们再次听到了那个诘问约伯的声音。

“因为您给予了天使学会爱的能力…对这一切,对这些人们,对您塑造的灵魂…对…”他看着克劳利,话语被上帝打断了,祂说:“我知道一切,我从不认为这个计划对天使之间的感情有什么影响,采纳他的建议,然后离开,那一片美丽的星图我并不会那么快关闭,只是地球,我亲爱的。”

“可…”亚茨拉斐尔面对自己的缔造者几乎要放弃了。

“能排列星座也不会有答案的,不是吗?”反正他已经是被罚作最为狡诈,只能蠕行在尘土里的,那上帝抛弃的地狱使者,克劳利不在乎自己还说过多少亵神的话。“我就是活生生,嗯…血淋淋的例子。”

上帝只是静静的微笑,祂在等亚茨拉斐尔的后文。

“我在想,地球不是非要被变成核污染、毒气云遮盖…血海占据三分之一的星球?”

“哦,那不是‘被’,亚茨拉斐尔,那会是人们自己的手笔。还有,天使从不觉得疲惫的吗?”

“这是什么意…”

那个女人的身体瞬间脱力倒下,一束光打在她身上。

“我希望你好好准备基督复临,我等不及看了。”

那不知道哪里远道而来的客人此时缓缓张开黑色的双翼,像疲惫的老鹰,十分缓慢的扑扇一下,人们窥不见它的脸,只感觉那并非一个好预兆。“我们都得为祂擦屁股。”枯木般的声音刮挠着书店的每一本书,“你们不惧怕我,你们不会跟我有什么关系的,我只是来…”

“先生,我想这一定其中有什么误会!”亚茨上前一步护住倒下的程女士,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称死亡为“先生”。

“你不用这样做的。游戏一刻不停下,这都是正常的损耗。”死亡说,“我也只是帮你们打扫。”

“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也或许祂还会需要这副躯体…”

“这是不符合规定的,新任大天使,你不是习惯跟我作对的其他天使,为什么这次这么做?”声音只是自虚空中来,死亡甚至没有能称得上发声器官那样的组织。

“我的权限也阻止不了你,为什么还问?”

“我们都只是想让这游戏顺利进行下去。”死亡回答。

“对,但很快就不存在了,不再有什么游戏。”亚茨拉斐尔说。

死亡非常喜欢游戏,一切可以闯关的、有可能一命通关的。人们说“向死而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在那么些时刻,死亡感觉自己也半真半假地握着鲜活的“可能性”,这是大多人类对生命的期望,只要继续下去,就好像有无限可能,人类想不到的是,死亡本身也被此类乐观感染。

“他们让你当大天使真是对了,你已经开始游说我了?”

亚茨又有点得意了,他点点头,挥手让程女士,至少是那具躯体好好地躺在了沙发上,还贴心的有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作为大天使是没有所谓“游说”这样的立场的,我只是告知你天堂的工作,毕竟你从来不写书面报告也不向我们拿取文件。顺便一说,基督复临是接下去的事。”

死亡如果有脸,那么他现在的表情可以描述成:刚入职就听说手机公司要做泡面盖还因为想一家独大不为其他公司服务而决定自己研发泡面,又为了延续公司传统所以料包和泡面碗分开销售的那个“发展前景”真的开始调用资金了。

有时候人们情绪决堤又不想骂太脏会说:“该死的!”,要知道死亡其实不是粗俗的,所以它说…

“那个狗屎提案那个脚注那个小屁孩真要用?”

人类很难跟死亡和解,所以也很难对它的不幸感同身受,但如果我说基督复临和踢散你扫了几个世纪的树叶、推了你堆了只差一块就可以得到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的多米诺骨牌,是一种滋味…

“别用你的视角解读我的故事了!”死亡大喊。

我道歉,我只是想这篇文的读者理解你不是来收走我的,上帝不玩骰子,也不会是一片树叶或一块什么方形的东西,上帝也不总是旁白。

“哦,是你…”死亡好像才注意到屋里还有第二个不在自己工作范围内的超自然生命体,但它只是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不要去揣度死亡的用意和其到来的时辰。

“你在游说他加入你的阵营?不过基督复临倒是新鲜词。”克劳利来回踱步,“世界末日的第一步是什么来着?”

“天使会坐在一架飞机上…护送基督到来。”人子自天上降临。

“什么飞机?”克劳利终于又找到地方放下刚才一直不安地拿在手上的墨镜。

“波音777,我们需要…”

恶魔盯着亚茨好一会,过于专注的眼神让对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恶魔在嘴角抽搐好几下后终于还是爆发出一阵大笑,“777?上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上班上傻了的纽约白领吗?”

“我们最好还是不要……”

“哦!看在谁的份上!亚茨,天使,你刚刚在尝试让死亡加入反对这个不可言喻计划!”

“克劳利,我并没有…”天使习惯性把手放在快上蹿下跳的那条老蛇身上,“我不可能像加百列那样直接说一句不干了,然后跟你离开。”

“现在你说话了,现在他开始说话了!”克劳利夸张地喊。

“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听着,我知道飞机很荒谬,但我也得执行到那一步,我保证这一切会有个好的结束的,比世界末日好。”

“是吗,我有你作为天使的保证?”

“你根本没在听我说……你还在生气吗?”天使的记忆力显然可以跨越千万年,但亚茨拉斐尔不记得刚才一系列事情过后,他还没给克劳利哪怕一句道歉。

克劳利有点想再戴上墨镜了,他谈及他这次想让天使道歉的原因还是感觉视线开始模糊,“你觉得我生气什么呢?天使…”

“你是在问…?”

克劳利和亚茨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话像过往很多时间那样在那么一瞬间奇迹般的蒸发了,“我忘了。”有时候人们如此狡辩,来规避出口就不可挽回的、冒险的交流。但事情是怎么走到这里的,拥有永生的生物不得不思考,反思自己小心地维持平行线,在天秤上不敢让此倾斜一点的六千年岁月。

“克劳利,那天,”天使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不是拒绝。”

克劳利不敢看他的天使了,“嗯。”

天使微微垫脚,亲吻是人类发明的表达善意、倾述爱恋的好方法,你不必太油嘴滑舌地说漂亮话,在怦然心动的那瞬间能够足够快速的表达,又比上床更礼节性,是天堂推崇的绅士的邀请。虽然亚茨此时不准备邀请对方任何更进一步的行为。他认为克劳利喜欢这个,尽管他还没掌握诀窍,如果不算上上一次分别时的,自己没和其他人亲吻过了,其他天使为了传播“爱”的理念或许那样做过,只不过亚茨从没有。

天使蜻蜓点水的只是将柔软的嘴唇贴在克劳利的薄唇上,在天堂30日加上换了副躯体,他嘴边已经没了惯常的草莓可丽饼和香草冰激凌的味道,只是不变的,古龙水也盖不住的,很亚茨拉斐尔的气味。可惜的是,克劳利还没能完全辨别这些区别,天使就结束了这个吻,对方双手背在身后,脚跟轻轻落地,总有十足的无辜的蓝眼睛睁大了往上对着克劳利的目光,像是映着一整片星云。

克劳利本紧绷的表情完全瓦解在天使面前,像是被圣水涤荡过又被宽恕的灵魂。只是他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已经用力攥紧拳头,忍耐着不在亚茨拉斐尔还在担心生死存亡问题时再次把对方拉入一个更粗暴的吻。

天使那本该盛满酒水司康的部位此时如塞进了几百只蝴蝶一样,他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天使几乎都不太理解尴尬和难为情的滋味,就连加百列那样的大天使都只是片面的理解。

“好吧,我原谅你。除了让我教你开客机,我想其他的我都能尽可能的帮忙…”

亚茨拉斐尔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他不想太大声说“太好了!”这样像得逞的话,于是他说:“哦你完全不用担心那个,我们把它外包出去了!就像那个快递员一样,克劳利,你还记得他吗?”

“不完全记得……”

好像是有那样的一回事来着,只是他当时更多的关注点,应该是放在了他们一起分享的那瓶酒上。

“我以为你说要到一切结束以后。”克劳利说。

“最好的结束不就是没有结束吗?亲爱的…你根本不知道我还会答应什么……”天使抓住克劳利紧握拳头的手,“至少我们…又是我们了。”

他的天使永远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克劳利想,伊甸蛇最成功的一次诱惑,难道不是东门天使吗?

“还有多久。”于是他问。

“很快。”他的眼里从不只有红发的天使,如果是他喜欢的,名字、盔甲、战马、外貌、阵营,亚茨拉斐尔会习惯的,他用“习惯”这一词,就像长情这样对普通人奢侈的词汇,对于他们是默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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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以“爱”本身灌注而成的侍卫,或许自发牌开始就决定结局,无限大的赌注让人狂奔向了悬崖,这游戏娱乐至高无上的祂,那么最终那不可被预测的是成功还是败笔,好像回到了万物仍在混沌,他们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模拟游戏,那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细胞接到了第一个球,那已经值得一场庆功宴,人们像创世了那么快乐,细胞像已经穷极了宇宙真理那么餍足,它只需要饱餐一顿有规律的、规整的信号,那对它而言就像是天堂,一切井然有序,一切都奇迹般的正常运作。

对讲机的信号调整到一个频道,今天到洛杉矶的航班多了一个不常在此降落的大家伙,银白色的外漆恐怕不是大多航空公司的选择。

乘客似乎都不打算交流,几十名戴着白色宽檐帽的女士挺直腰脊目视前方,腿上放着金色的手提箱,但愿那不是真金,不然就有十足的理由议论她们是训练有素的保镖队了,这也正是他们不希望的,大多时候他们都对自己的伪装十分自豪。

“不是纽约吗?”一名黑发搽了口红的女人面孔开口。

“是有一些变动。”一个穿着深浅不一米色的男人有些蹩脚的自飞机前半部分绕开餐车穿过一排排座椅来回答这个问题。

“至高大天使亚茨拉斐尔,您好。我听说一些…”

“计划有变。这是不容置疑的。”大天使米迦勒出现在亚茨拉斐尔身后,“无论你听说什么,都跟这次任务无关,我们推动世界末日,然后在将来的永生去讨论你的小道消息。”

黑发女闭嘴了,过宽的帽檐掩盖了她对着新任大天使的凌厉目光。

亚茨拉斐尔的目光移向了那个靠窗坐着的、戴着墨镜的男人。他看上去倒是整架飞机最悠闲的那个。

“不好意思,允许我问你…有必要一直戴着那东西吗?”

“哦!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好发明。”对方把墨镜摘下来,漏出看上去过于和善的面孔,像是那种在纽约街口帮你看着你要进餐厅不能携带的宠物,直到你约会结束还在人潮中等待的人。“有时候你们可能没意识到,主,一众天使,哪怕是在我眼中也过于…‘耀眼’了。”

亚茨拉斐尔不知道以耶稣开始一场战争是否太过符合地狱的风范,但他知道对方也不清楚实情。

“我又要见到那些追随我的人了,我尚记得彼得。”

亚茨拉斐尔不再说话,他坐在了耶稣身边的空位,飞机就要降落了,就像地狱犬的命名,当耶稣真正再次在人间的地面行走时,这一切就开始了。

如果说这一天还有什么更出格的,天堂一行人纵队走出机场时,那个红色长发的地狱叛徒高举一捧玫瑰花靠在黑色宾利上对着他们挥手绝对是个难忘的场面。

“那是…”米迦勒几乎不相信自己这副躯体的眼睛所看到的,她用肩膀撞了撞亚茨拉斐尔。

“我想我乐意让你们的领队搭个便车!”恶魔用他苏格兰腔调的英语喊。

他们走近那个恶魔,克劳利挥舞着那一捧玫瑰花,“不想错过世界末日啊!能理解吧?别那么大惊小怪的,都快结束了,还能发生什么呢?”他把玫瑰花推到亚茨拉斐尔怀里,“来吧,上车吧,天使。”

亚茨拉斐尔慢条斯理把花放进后排,“大天使米迦勒,我想这里你可以应对吧?我需要去处理我们来洛杉矶的原因之一。”

“可,你不能跟恶魔离开。”米迦勒急躁起来,宽边袖上的白色蕾丝在她原地踏步时像不安的蝴蝶那样摇摆。

“事实上,不是恶魔,他被地狱列为了叛徒,那还是因为为天堂…也就是我做事。”亚茨一边拉上副驾驶的门一边说,米迦勒甚至能在那辆车一骑绝尘前看到克劳利墨镜下的眼睛对她眨了一下,可恶的堕天使。

“哦,你是怎么想到玫瑰的。”

“我只是真的想送你玫瑰。”在高速路上克劳利终于有理由把油门踩到底,但他还是用轻松的语气回复亚茨拉斐尔,好像他没一口气超五辆按限速行驶的车一样。

“很感谢你真的来接我。”

“怎么能反抗至高天使的命令呢?”

“不开玩笑,我不确定你真的会来。”

“你觉得一群泛着圣光的天使敲响堕落天使的大门是个好主意吗?”克劳利猛地打方向盘驶下了高速。

“但如果是我…”

“得了吧,我们现在谈的可不是你到我曾经的房子做客,我们谈论的是撒旦本人,天使。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他不再住在贝克街了,二楼的风景不够好?”

“我不知道。”天使调整了一下格纹领结,“你可以问他,虽然他可能也恨你。”

“怎么,”克劳利笑起来,每离米迦勒远一点,他就感觉更放松自在,“关于我拐跑了他那个卷发的小魔王?我们顶多说了两句,地狱的子嗣怎么会有和谐的家庭关系,撒旦会想到的…你觉得他会想到吗?”

已经进入了街区,克劳利却还是开得像回家一样熟门熟路且快速。至少他不再闯红灯了。亚茨拉斐尔尽力把自己的后背贴着椅背,如果在现在需要换一副躯体,那比文书工作还麻烦,天堂大部分工种都在严阵以待基督复临相关事宜。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技术…嗯,克劳利,我觉得我们最好慢点,我怕错过了那个地址。”

“不,那个浮夸的混蛋我们会很容易找到他的…你看。”

夕阳渐晚,华灯初上,海风将清爽冷冽的空气推上岸边,像轻柔的双手接下王的皇冠,无论多么沉重的事物都能拥入海涛声中,随着棕榈树巨大的叶片起舞。夸张的激光射灯自他们身旁那座独栋酒馆亮起,年轻人披上衣服踏上回家的路,一些刚从写字楼出来的人也西装革履的开启属于自己的夜生活。

“你看,祂开了家酒吧。”

“和苏活区的很不一样。”

“走吧天使,我们还要推动世界末日,对吧?”

他们自大门走进去,天使奇迹般的妥协了一点,换上了一身富有光泽的缎面黑色西装。

他们看到角落,远离舞池的地方,有十分安静的两人,就只是在那坐着,其中一人看着有些颓唐,乌黑的发乱糟糟的蓬着,灰色T恤和紧身牛仔裤看起来很休闲,他们就好像在那里坐了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有时候世界末日就是那么宁静的,看着自己走过人生,走过人群,发现一切其实都不是真的有关联,上帝要终结这一切,不是因为你吃的热狗掉了一滴酱,不是因为你总是以祂之名起誓。

恶魔第一次犹豫了,他在想是否上前搭话,没准可以问出此次和天使前来真正需要找到的人。

“先生们,很抱歉打扰你们谈话。”亚茨拉斐尔见克劳利也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舞池寻人,便主动上前。

“我想我和我的朋友都不介意。”棕色长发蓄了些胡子的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什么能帮到您?”

亚茨拉菲尔看到了黑发男人完全漆黑的眼瞳里闪过的一丝微光,像是星辰,他只是觉得自己看错了。

“我想知道这件酒吧的老板,你们认识吗,我找他有点事。”

“哦!现在你们俩来这里喝酒了?”这时候克劳利又咋咋唬唬的出现在天使身后,呲着牙靠在亚茨拉斐尔肩膀上摆出一个不知道他墨镜底下的眼睛究竟在看哪的姿势。“有时候也不是非得一百年才见一次面啊,会错过好酒的!”

“你好,我是罗伯特-高德林,你可以叫我霍伯。”棕发那个主动向亚茨拉斐尔伸出手,但对方没握住。

“听上去耳熟,所以…”

“跟我来吧,他在顶楼。”

霍伯在电梯前停下。“接下来你们上去吧,按到顶层,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但就像我那个傻朋友一样,有时候事情也不用一五一十解释。”

电梯上行,克劳利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跳得很快,哪怕对于一个恶魔来说,也有些太快了。不知道是对于电梯,还是对于他们接下来要去见的人,听说他的外貌和亚茨上回见到时会相去甚远,不难想象,毕竟要把自己塞进这小小的人类楼房中。

“欢迎。”一个瘦高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他转过身,蓝色的眼睛,栗色的卷发,一身如加百列的高级定制灰色西装。“已经开始了吗?”

“是的。”亚茨拉斐尔回答,“如果你要为此做点什么,我认为需要尽快。”

“叛徒克劳利!”对方满脸笑容的朝克劳利走去,“这会一笔勾销吗?不会!”

“你是想继续唠家常还是出面?你懒得养小孩别怪罪到我们头上,撒旦。”亚茨的表情好像才从玫瑰花香中抽离出来,但也及时的给了对方一个冷脸。

“是是是,”撒旦的语速很快,“你看本来是很好的游戏,总有人美言说‘见好就收’,总有人就是等不及在公平的对弈的掀翻棋局。走吧,他们也到了。”

酒吧的音乐难得不是刺耳喧闹干炒气氛的电音,有一名迷人的男士坐在高台上奏起钢琴,一束光打在他身上,隐约间好像还有一对翅膀。

三个超自然生命体下飞机,克劳利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路西法!”他大喊,对方只是冲这边展示漏出一口白牙的笑,然后琴声一波波推上高潮,让宾客足以忽略突兀的管弦声,人潮涌动,好像连天边的一线日光都在说继续走下去,比起眷恋与不舍,更像是末日当前,火焰剑熄灭千年的火光却又抖擞起生机。你尚可以看到,海边还在燃着数千年前那一丛篝火,人类,那上帝以己之容的美丽造物,兽皮裹挟着的婴儿明亮的眼瞳倒映着木炭里那跋山涉水仍存活的火星,好像只需一口气就能燃起整座山林,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虽然祂好像只是赐予,并未考虑看着已经熄灭的焦黑里还有火种这样的存在。

几十名白衣白帽的身影横向站在码头,远眺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一个身影在他们身前来回踱步,一直说着些什么,然后她也第一个注意到亚茨拉斐尔…以及……

“撒旦?你果然还是叛徒!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我当时说什么来着…”米迦勒没敢直接上前,那一排天使整整齐齐的转过身,如果不是祂们身上过分圣洁的气息,谁路过都会觉得是恐怖片正在进行时。“现在最开始让他替位的又不在了,基督复临,祂本该也在的。”米迦勒继续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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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我觉得你也应该学学。这是白茶,你要喝吗?”斟茶的女人挽起衣袖。

“我想我不必了。”

“那些人认为你应该在呢。”对方不喝,女人自己也只是端着茶杯,“看,很多人是对我的决断不满的,你,作为信使,能帮我分析下这一切吗?”

“我认为一般的‘人’是无法参透不可言喻计划的。”

“那你呢?梅塔特隆,你觉得你理解吗?”温婉的面孔没一丝裂缝,被命名为程女士的躯体此时没渗出任何“不可直视”的光芒,她盘腿坐在那,丹目低垂,像是在看茶,又像是在看世人。

“他们称我为佛,很有意思的解读,他们身居高山,或许多数人一生也没能接触到我创造的鲸鱼,但他们青睐了茶叶,那种混杂在郁郁葱葱里的一小丛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吗?”

梅塔特隆皱紧了眉头,“我不确定您想听到的答案。”

“你看,这就是关键,你自己的解读,你是万万不敢说的,你也没真的采过茶,没需要会友、提神。”

梅塔特隆抿着嘴唇,他的能说会道仅限于比他低阶的天使。

“人,我亲爱的孩子,从出生就走向死亡的生物,却会凝望我们都未曾在永恒里专研的星星,细嗅每一片花朵的芬芳,他们用科学无限大可能的走近我,哪怕他们不知道还有多远,你知道为什么吗?”其实上帝也喜欢问问题。

“但一切就要结束了。”

“有一个天使要阻止我,你知道是谁吗?你任命的天使长。我给予了火焰剑的那一个,不意外,或许我也不应该意外我编辑规则的游戏棋盘发生的事。”她闭上双眸,有那么一刻她发现自己在理解那种眼前一片漆黑的恐惧,“我很喜欢他,虽然他很早就不再那么纯真的信仰我的一切,我也不会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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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亚茨拉斐尔,一切已经开始了!”米迦勒隔着一段距离喊道,“我也不该信你,我们现在就再次启程到纽约,属于这颗星球的太阳将会熄灭,血色的海会占据三分之一,你还没看到吗?”

戴着白色宽边帽的其中一个天使提着手提箱来到水边,打开箱子,拿出一个玻璃器皿,装起半瓶血水,像是拍卖前的展示一样拿起,确认在场的人群都过目,然后盖上盖子,放进了金色的箱子。

“还有多久?”亚茨拉斐尔并不是真的在问,他只是想顺便提醒一下在场的众人。

“从明天的太阳升起后的七日。一日义人复生,一日恶人复生,一日对于生灵的审批,一日对于恶人的惩戒,一日海洋生命的消亡,一日爬虫走兽绝迹,最后一日这一切将被关闭,日光不会洒向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然后我们开始享受我们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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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爱吗?我用爱铸造你们,对吗?人类是这样说的,但那实际上是错的,就像创世时间的偏差。我只是在用我自己的一部分为灵感缔造这一切,但我也杀戮,我降下洪水,我燃起山火,那也是爱吗?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毕竟你也不只是听着我的话,梅塔特隆,只是听我说的不会让你有那么多事情可以传达。”

“我感受到了您的愤怒……”

“不,神不会愤怒。”女声再一次打断他的话。

“我要你喝了这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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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七日创世,是吗?”大天使长走到了米迦勒面前,“我没打算干扰什么,这只是不可言喻计划末尾的一部分,他会跟随我们上飞机,只是作为一个观众,我敢说,跟全能的上帝打过赌的存在,比在场的任何一个都有资格观赏接下去的七日吧。”

克劳利看着亚茨拉斐尔,嘴角又不受控制的扬起来,他们对接下去的事情实际上没一点把握,说实话,走到这一步就像是上一次快到终点时才发现自己一直跟错了孩子。完成“悬崖勒马”本也是一种概率性事件,而在根本不是由掷骰子得出的世界里,赌概率是很可怕的事情。

但至少,克劳利想,他能和开头那个天使一起走到结尾了。

米迦勒无话可说,她只是板着脸让天使都跟上,于是,真正开始世界末日的那趟飞机上,有撒旦本人、伊甸之蛇、大天使亚茨拉斐尔和大天使米迦勒,以及跟伊甸蛇交换了一下墨镜的耶稣本人。

“很高兴再见到你。我还记得你。”耶稣说,他还记得克劳利对他展示的那些国家。

“我也是,看到你最后的场景真是让我不好过,那一定很疼,你怎么还在为天堂工作?”

“主一定有他的原因。”年轻的面孔有些腼腆的笑笑。“不可言喻的。”

“是啊,我只是讨厌这一切终结在最有发展可能的年代,如果是…我不知道,中世纪那会,会更有说服力。”克劳利又开始支支吾吾,“你都还没吃过奶油泡芙吧,很多种…味道。”

耶稣摇摇头。

“可惜现在这里也没有,那是亚茨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克劳利尝试严谨些,“如果这一切真的结束了,我就不能再买了送给他了。虽然星云其实并不会被一同关闭,那还是我帮忙做的呢,不管你信不信。”

“这里忌讳我吗?”一个很难用什么褒义词形容的声音响起,一袭黑色的袍子“降落”在了这架飞机上。

“我不想错过这个,虽然也确实很难错过,毕竟很快这一切都与我有关。”

“死亡,当然不!你知道我们恶魔对你的态度的!”克劳利一整天看上去都心情不错,“你可以坐我们后面,真不知道就这么点人来,为什么还要选大型的飞机,就因为祂对这个数字的恋恋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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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副人体还没接受过人类的食物。”梅塔特隆依旧没端起茶杯。

“你在对我说不吗?”程女士喝下了第二杯,“别担心,亚茨就喝了很多茶,各种各样的,他真的开始理解了,你说呢?”

“您确定我不用在场吗,现任大天使的很多职务在这段时间其实都有我的监管才……”

上帝恢复了沉默,只是静静看着梅塔特隆,这个上帝代言人面前的那一小盏茶水,温热的茶汤倒影里,有两人的影子。

梅塔特隆把笑容重新钉回脸上,抿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他的手颤抖的把瓷器放回茶盘。

“喝了这杯茶,就当你成为38代代书天使的同意书了。”

“是,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三十六翼的天使感觉自己的羽毛在凋零,那个感觉就像是有人伸手进天使的神圣躯体中亲手碾碎祂们的光环,这不会使祂们堕落,只是天使第一次感到了人类那种迟暮的忧伤,一种随着权能被瓦解一同快速消散的,是属于代书天使不能再拥有的记忆。他只是犹然记得,一切开始之初,崭新的羽毛自庞大的身躯伸展开,沐浴在主的圣光之下,他好像曾经和谁有过紧密的交情,好像有一个人拉着他的手让他领起一众天使为创世高声歌颂,然后,他便记不得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这只是,我不再需要这个职位了,没人会接替你。”主说。

“你仍是侍奉着我的,你无需作为传信者才能讨我的欢心。”上帝站立起来,看着被自己光芒笼罩的梅塔特隆。

“可我看不清你了…”白发的老人仰起头,却只是看着一片刺眼的白光。

“你做的很好,你该休息了。你还是我的天使。”

“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我想我已经…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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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的时候,天已经亮起了,六小时的路程,唯一在飞机上合眼了的是克劳利,直到他身边的耶稣轻轻拍打他的肩膀,“该下飞机了,你的墨镜。”对方摘下墨镜给他。

“哦…不必了,你留着吧,就当一个交换。”他们相遇的那段时间恶魔并没有使用任何遮挡眼睛的东西,但所谓上帝的使者也并没有对他表露出一丝嫌弃,有那么一瞬间他对于对方的好感就像他对他的天使一样,只不过耶稣不存在于灰色地带。不过都是棋子,互相之间的恶意也并没有那么深刻,战争从不始于多数人对多数人的私人恩怨。

“兼爱非攻嘛,我还一直记得,”克劳利伸了个夸张的懒腰,“你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再次降临就凶神恶煞,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年轻人。”

“凶神恶煞,恐怕不是我擅长的。”

克劳利站起来,跟在耶稣身后下了飞机,还有一段车程,但如果此时你打开手机或任何一个联网的设备,都会看到这么一条新闻:时代广场的大屏幕全部显示一个画面,唱诗班在高声朗读圣经旧约中的创世纪。

“嗯…那个,克劳利,那个实际上也是外包出去的,我们支付了广告费。”

世界末日极其危险,也同样让恶魔忍俊不禁。

“拜托,反基督降临时那圈火墙可都不用什么‘广告费’,你们的人的办事效率真是…”

“克劳利,允许我提醒你,这是我在采取你建议后做的!”

“天使,你说什么?”

“那天…”亚茨缓慢开口,坐在加长林肯对面的米迦勒正死死的盯着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那天你喝酒的时候跟我说的,你说‘给…直接付一笔巨款,他们会一直让那东西播放下去的,不需要奇迹不需要异象或者黑客…’。”

克劳利撇嘴,“也确实是不差的建议…”

撒旦坐在耶稣身侧,摆弄着手里的一个钟表,里面放了一张照片,亚当的照片,那个卷发的小男孩。

“看着挺健康漂亮的孩子。”耶稣说。

撒旦皱着眉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人。

“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是反基督。”

“但,一切又不总是这样的,不是吗?”

终于一行人走到了纽约市中心的街头,耶稣摘下克劳利同他交换了的墨镜,小心翼翼地将眼镜腿别在白色衣袍上,他几乎漫无目的地缓慢穿行在过分拥挤的闹世。人好像越来越多,在他停留在一个红色消防栓前时,有人在人来人往中递了狗绳给他,然后就被混乱的一切吞没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白色长袍的人在人行道、车道里横冲直撞,他们像极了耶稣,却又不是他,他们迷茫的再次感知到比生前完美的躯体,他们在人潮中寻觅家人,他们收到了感召般往耶稣的方向靠拢,有人在嘈杂声中呼唤孩子的名字、学生的名字,像一场大型游行,多数人面对被再次赐予的生命,还未开始赞誉主的全能,就先对亲人泛起思念。场面很混乱,正常通勤的人们被凭空多出的人流挤掉了耳机和书本,有人的眼镜碎裂在下水道中,刚买的咖啡泼洒在水泥路面。

信徒像洪水一样冲刷着纽约每一条街道。

“上帝说应该有光。”四处的音响震耳欲聋地放着。

“过了晚上,又有早晨。又是一天。”教堂里还有回音。

“过了晚上,黑夜过去,早晨又再出现。”自那一张张幼稚青涩的面孔讲起。

“所以撒旦到底来做什么?”米迦勒和一众天使站在帝国大厦的顶层,终于还是没忍住问起。

“我只是来观赏。我跟她一直有打不完的赌局,比起对手,她更像是…一个玩伴,虽然从不愿赌服输。”撒旦难得露出笑容,“她从来没有对等的牌友,只是一直在发牌,我一直往里押注。本来我也没资格这样做的,我也是她的造物之一,有时候她很像作家,人类里写故事的那类人,她只是从放不下身段和自己手下的角色为伍。亚茨拉斐尔,你就经常看书,不是吗?我猜这是她青睐你的原因之一?”

亚茨拉斐尔没说话,他的手和克劳利的十指相扣,不知什么时候,他小指的戒指不在了。

“真正走到这一步才发现,原来天使本身,也会恐惧啊。”天使冰蓝色的眼睛低垂着。

“不要怕。”克劳利轻声对亚茨拉斐尔说,“就算是最坏的结局,我们也可以在一起。”

基督复临比起反基督带来的世界末日显得漫长许多,大天使长亚茨拉斐尔推掉了如核战争这样的流程,很大一部分工作交到了死亡手里,一切有点像豪华七日游,只不过终点是世界末日。

他们甚至订好了酒店房间,在一片混乱中,奇迹般的还留出了一层空房。

酒店17楼走廊里,一直弥漫着奇异的茶香。

无人在意这一切,就像很多记者每回都上报的绝对炸裂的新闻一样,直到……

“天使,”克劳利倒在酒店柔软的床上,“你把你的大吉岭红茶带到世界末日了?”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天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格纹领结。

“你不觉得这里很香吗?”

“我并没有感觉…是有一股熟悉的气味,不是你的也不是我…”

“茶香。和你放在楼上的铁罐里的味道很像。”

“那是程太送我的。等等?”

“上帝在这,呃…虽然严格来说,祂本来就是无处不在的,但我的意思是,祂就在我们身边,你觉得这是好事吗?天使?”

“至少这也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最终计划。”天使感到恶魔的气息越来越近,声音也软化下来,放松地让对方的双手搂过自己腰际,但他的声音还在颤抖,他无法像上帝对约伯那样,毫无负罪感的用整个星球的生灵作为赌注。

“你是我认识的最天使的天使了。”红发恶魔在亚茨耳边嘶嘶地说,他最知道怎么让发抖的绵羊慢慢在主人怀抱里安静下来,“你只是在尽你最大可能谋求和平。”克劳利的手小心地搭在亚茨的马甲上,他们不常贴得如此近,他们以前只是握过很多次手,分享过很多次酒,拥抱是有可能弄皱天使刚熨好的衣服的。

亚茨拉斐尔将身体重心往后靠,一头白色的卷毛靠在克劳利肩膀上,他就那么仰望着克劳利,手搭上对方的,播报声彻夜未停:“过了晚上,又到早晨,这又是一天。”

“你知道复生的义人,如果亲人好友不是虔诚信徒,他们也无法相见吧。一切都是一直这么糟糕的吗?克劳利…还是只是作为天使时这样?”

“这时候你非要想起吕克·贝松的电影吗?”

“你陪我看的,你也记得。”

“好吧,我只能说,作为恶魔也这样,甚至会更糟。”

“你觉得我应该去找祂吗,会不会使事情恶化。”

最终克劳利一脚踹开了707号房门,窗并没有开着,这间房里面的空间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大,床头挂着和酒店风格极其不符合的儿童插画,上面画着喷水的卡通鲸鱼。有一扇屏风,另一侧有人倒茶的流水声,和一个插着发钗的女人身影。

“亚茨拉斐尔。”里面的人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喊起天使的名字,“过来说话。”

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绕过长长的屏风走进去,“见鬼!”克劳利惊地跳了一下,他们最先注意到的是平躺在地上的梅塔特隆,那是一具尸体吗,谁又能知道呢!

“他只是睡了一觉,没事的。要喝茶吗?”

“别再让他喝下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克劳利对上帝喊。

“好好好,你的工作干得很出色,亚茨拉斐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克劳利仍死死盯着梅塔特隆的躯体,“你连最亲信的天使都杀?”

亚茨拉斐尔听着克劳利的用词感到不太舒服,但现在他们目击到的事情完全就是杀人现场,即便在场的没一个是人,也没法判断一个躯体尚未消失的天使是否死亡,天使并不是真的需要呼吸,大多时候也不会做梦导致眼球的运动。

“我让他做了一场梦,一场前所未有的美梦,一些他甚至没法自己想象出来的甘美的事物。”

“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亚茨颤抖着嘴唇问道。

“我让守护着你书店的小家伙有了个伴,她一直很想有一个更低阶一些的,好让她可以教导对方,她几乎没人说话,虽然她难得的在天堂有办公桌。等他醒来,就是新的代书天使了。”

克劳利和天使都半信半疑,此刻墙上的时钟走到了午夜,第二日开始了。

隐约还能听到坟地的哀嚎,地狱的灵魂被生拉硬扯到了地表,除去那些真正腐烂为一滩水的僵尸,他们用不再复生为代价得到了腐败的后半生。

“这一切都有点混乱对吗,我的战斗天使,”上帝说,“相隔一千年和恐龙化石是一类笑话,实际上他们会撞上…人类怎么讲来着,‘档期’?创世就是实实在在的七日,不是七千年。”

“还有你,我多久没跟你讲过话了,伊甸园狡猾的蛇?”

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东门守护者,权天使,战斗天使,你却是最反对战争的?”上帝反问着,一一列出亚茨拉斐尔认为早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你们来的时辰错了,要我说,亚茨拉斐尔,有一件你遗失很久的东西在你的床头柜,你要做的应该是拿起它,而不是在这里继续干瞪着我。还是你们期待我用茶叶给你们做一次占卜,就像阿格尼丝那样?可惜的是,不管你和你爱上的天使怎么想,我的预言都不会比她准确。”

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转头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你没有?”

“我记得他跟你说过了,全知全能,不是要负责蚂蚁衣食住行的意思。”上帝复述了一次梅塔特隆先前跟现任大天使说的话。

克劳利倚着屏风,一边眉毛高高抬起,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天使…你现在想的不会和我一样吧?”

“我想…我想是的!”亚茨拉斐尔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想…”他又开始在空中挥舞着双手,“我想我现在该回我们的房间去拿一样东西。”

“等等。”上帝喊住天使,“来一杯茶吧。”程女士的脸上浮现了温婉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她头上的发钗不见了,虽然黑发依旧稳定的盘成一个发髻。

亚茨拉斐尔犹豫着,还是接过洁白的瓷杯,他望进对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过一切后,他方才才是第一次在上帝眼里看到希冀。

“至少现在的我没法做出比阿格尼丝更精准的预言了。”

女人目送他们的离开,

“亚茨拉斐尔,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兆头。”

“晚安,程女士。”亚茨拉斐尔再一次用粤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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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有在和我想的一样吗?天使?”克劳利小跑着跟上去,“这会儿最好别有一丝理解偏差了!”

“不会出事的,你如果看到她刚才的眼神,就不会那么说了。”天使信步走向自己的门牌号。

“眼神?什么眼神?”

亚茨终于停下来,“上帝从不心怀希望,祂不会‘希望’一件事怎么样,这就是我刚才看到的。”

“滴——”亚茨掏出房卡,黑色的锁开了。

“我还是没完全理解…”

“如果你看到这个,我想你会理解的。”天使像在打谜语一样,只是等到他们都进了房间,这一切就忽然明朗起来。

火焰剑,准确来说是没有火焰燃起的一把剑,放在床头柜上,像是在剑鞘里一样,是那样安静的,像是战火熄灭已久后被陈列在博物馆的藏品。

“但它为什么没有火了?”克劳利上前打量起来,他这才摘掉耶稣给他的墨镜,很快,他意识到了很不一样的能量,“不,这太儿戏了,上帝当这一切是什么?”

“但这是我们的胜利,不是吗?虽然…虽然老实说,克劳利,我觉得我们干得并不是很多,就像只是撞好运了。”

“看在谁的份上!祂不能像脱件衣服那样把创世灭世的能量放下来,然后给你,我还以为祂最喜欢的天使是梅塔特隆!”恶魔的声音一下拔高了四个度。

“你没有在吃上帝的醋吧?克劳利?”一只柔软的手抚摸上克劳利固定的很好的红色短发上,揉搓下有几根头发散落下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那个合适的时机,我认为剑会告诉我,但它好像一丝反应都没有。”亚茨拉斐尔拿起剑,坐在床边。

“这下好了,万一这个时机在几百万年之后呢?”克劳利好像是第一次说出悲观的话。

“我觉得不会的。”

“你总得尝试!天使!在黎明前让它燃起来!”

“没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锁死了。”

“我来试试。”恶魔伸手接过剑,“给我点燃,不然我…”

“你在试图威胁它吗?这不是你的绿植。”天使叹了口气,再次把剑拿回手里,“克劳利…你觉得,我们去找撒旦会是个好主意吗?”

“或许。祂看上去是个点火的好手。”

于是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在子时前往了最初的堕落天使房门前,轻轻叩响了对方的房门。

对方安静的开门,几乎转动把手的声音也没有,“进来吧。”

亚茨拉斐尔将剑裹在一块格纹布里,他放下剑,在电视柜上缓缓打开包裹。

“我在想,或许你可以把它引燃。”

撒旦没说什么,像是一点不意外火焰剑的出现,祂上前拿起那把剑,克劳利下意识用手臂挡在了亚茨拉斐尔身前。

可对方只是轻轻掂量了下就推卸掉了这个责任:“我看到了,但可惜我不再是祂的亚瑟王了。”

“你都没认真尝试!你不是最会玩火的吗!来啊,就像你对我…”

亚茨拉斐尔抓住了克劳利的手,示意他别再讲下去。

“我知道了。”天使颇为平静的说,然后果断的把剑夺了过来,“就算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也轮不到你来审判了。”

“当然,当然,她还是这样做了,不是吗,就连死亡都赞赏你。”

“劳您赞誉,我想没有克劳利我做不成这一切的。”亚茨握着克劳利的手又紧了一些。

“随你怎么说吧,大天使,这是世界末日,人的末日,又不是我们的,别说的就像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你知道人的可贵在哪吗?或许你是不知道的,在地狱的灵魂大部分都是自己放弃求生可能。但我在上帝…我在程女士眼中看到了那种东西。”那一刻起,大天使长亚茨拉斐尔成为了守护人类的天使,那像是一个人对于神的祈愿,至少那一刻,那只是程女士的心愿,存粹的,和创世时对生命本身活力的希冀一样的。好像回到了一个孩童在某个盛夏的假日里,第一次打开游戏进入加载页面时对于一切的期待,再后来,完全摸清市面所有精美游戏的底层逻辑,画面再精美也看得腻味了起来,终于生命出现了转折,抱着不多的行李回到家乡,打开太久没登过的那个像素游戏,里面一个用不到一百像素点拼凑的金发白衣带翅膀的天使角色,对你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或许当年的日期只是随手一填。

但你红着眼眶在显得破旧的桌面上按下了游戏的开始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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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再次回到房间,但在开门那一刻都感觉到了不对。

天使拦住克劳利,“我怎么感到了一种…”

“拜托别在这说你感受到了‘爱’…”克劳利往前走,却也立刻立定在了原地,“哦,这倒不意外,但…”

“我感到了浓烈的悲伤。”天使把话说完。

“你们…?”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房间内轻轻开口,“老师?”

好像中间分别的年月已经淘去了君王的顽劣,清如碎玉的声音比那张面孔还年轻,天使看着那位不能再熟悉的故人,对方的脸上则充满了疑惑不解。

“是你,老师,我不会认错人的。”对方向来对自己的决断很自信。

“尼禄。”亚茨拉斐尔走向前,看着对方和自己相仿的面容和晕开一点的眼妆,那和天使对于对方最后的印象一样。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师,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那就一定是了,尼禄,你想继续睡下吗?”从一定程度来说,复生的人行走在世间的这段时间仍算人类,亚茨抬手打算让尼禄睡去。

“不,老师,我想唱歌。”

窗外的一声响雷盖过了尼禄开嗓的第一句歌词,他确有一副夜莺般的好嗓音,不管有些史学家怎么想。尼禄自顾自地高声歌唱起来,他只是不再那么快乐,不再为了桂冠,但歌声的穿透力依然强劲。

血色的雨在黑夜中降下来了,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犹如尼禄的伴奏曲。

他总在亡国时歌唱的,像是他唱衰了整个罗马那样,他在世界末日的血雨下起舞,他不愿唱的,恐惧使他唱起,迷茫使他唱起,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像那一年为他加冕时一样。

天使不愿告诉他真相,那孩子也基本听不进去的,于是世界末日在尼禄断断续续的歌声中继续下去。他发现他记不清很多完整的曲目,哪怕是他登台表演过很多遍的。如果此时还有时间,亚茨会想跟他说自己变魔术时的糗事,以此安慰对此容易过激的那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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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五日,歌声不再,一名高挑如模特儿的女子面无表情地敲响了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的房门。她的手上拿着一个金色手提箱。

“进展很顺利。”她说,她打开箱子,里面赫然呈现了十分完整的一条鱼骨。

“你是去抢劫日料店了吗?”亚茨开门,用只有他和克劳利能听到的声音开了个在世界末日里无伤大雅的玩笑。海洋生物也已经在消亡,昔日的火焰剑却还是燃不起一点光亮。

天使还在等着亚茨拉斐尔的命令,亚茨注意到这位就是飞机上问问题的那一位,明艳的口红让人难忘,这回亚茨拉斐尔能够看到她的眼睛了,所以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我看到了,很顺利,你可以收起来了。”

“一切都不会变的,不是吗,大天使。”对方合上了手提箱,声音听上去很刻薄。

但谁也料不及她的下一句话。

“这不是真的世界末日了,我相信您。”然后她大步离开了。

“我想还是有人喝彩的…呃哼…”克劳利突然出现在亚茨身后,有些得意地说,他知道自己的天使在天堂也绝对是会打动人心,讲通天堂不少老古董的,他对天使的感召力从来很自信。

“克劳利…”天使犹豫了一下说,“谢谢。”他转过身,冷不防在对方脸颊上印上一个吻。

在这样阴雨密布的日子里,恶魔也说不上有什么暧昧调情的念头,他拥住天使,让对方靠着自己肩膀,“人对了,时间,我们有的是。”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去吃寿司?”天使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实际上在今早发现忽而就没了人声的地球,亚茨就一个人站在窗边像雕塑一样不说话也不动了一整天。连茶香味也消失了,亚茨拉斐尔都已经开始理解上帝创世的七日被解读成七千年的原因了,要他事后来撰写关于世界末日,他也会写上七千年,七日啊,比七千年更让天使感到漫长。顺利吗,没什么不顺利的,仿佛让一众天使来陪同,就只是为了亚茨拉斐尔感到焦虑。

“我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亚茨拉斐尔带上门,再次拿起火焰剑尝试,他像是对待神灯一样反复擦拭那把剑,又像是克劳利对待绿植那样对它说话,只不过温柔太多,完全是喃喃自语。

如果一切只是自己的期望呢,就像多次和恶魔联手混过很多工作,如果真的上帝的意思只是百万年后想借亚茨拉斐尔之手重新开天辟地呢?

天使突然想走出去看看,天使在室内展开洁白的羽翼,拿起那柄剑,打开了关严实了五天的窗。

“一起吗?”他牵住克劳利的手,“我们还有两天时间,我想去最开始的地方看最后一场日落,这段旅程从那里开始,我想,至少到那里跟这颗星球告别。”

天使的眼睛像是无机质蓝色金属灰尖晶石,又有一些星辰爆炸时的暖黄纷飞其中,克劳利一时看得出神了,他第一时间握住了对方的手,却没往前。

“你怎么想?”天使再次问道。

恶魔笑起来,拽住亚茨拉菲尔手腕往窗口奔去,两个超自然生命体从高楼上向下高速坠落,然后黑色的羽翼遮天蔽日的在俯冲中打开,“我想我想起来万有引力是怎么回事了!”克劳利在离地只差毫厘时同亚茨拉斐尔一起展开了翅膀,滑翔着经过撞毁的车辆,绕过满是红色水渍的路灯杆,然后又几乎笔直地极速向上攀升,想来恶魔不尊重物理学,流体力学也一样对他们不太适用。

“你想起来了?”

“那是第2097页到3589页的内容!那本书,记得吗?亚茨拉斐尔!”克劳利听上去很兴奋,“我想我开始懂了,对了,你要去哪?”

“东门!曾经伊甸园的选址。”

他们飞着飞着分开了一段距离,克劳利需要扯着嗓子喊那一头白金色卷毛的天使,他们时而撞进云里时而贴地飞行,海洋生物只是静静浮于水面或沉落海底了,在微生物一并消亡时,死亡也有了它该有的寂静。

“我记得你!大战之前我就见过你!”

“是啊。”他们完全像是争夺食物的白鸽和乌鸦,亚茨再次在高速飞行中拉住了克劳利的手。

“我只是觉得你熟悉!在伊甸园时,我说,嘿,这么大的一个花园,还有谁需要我对付呢?他们说有一个天使,如何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墙上!”

“威风吗?”纯白的身影在空中转了个圈。

“是挺可爱的!”克劳利笑起来,漏出了两颗小尖牙,“就像苹果一样让我想咬一口!”

亚茨拉斐尔面对伊甸蛇狡黠的答非所问,松开对方的手往前飞出去,甩了这个黑色身影好一段。

而事实上,他们大部分路程都在以可以引发音爆的速度前行。

“你这回怎么不嫌速度太快了呢?”

他们经过了苏活区,那里一片末世的景象,唯一还亮着灯的是一间外墙被漆成深红色的书店。

亚茨拉斐尔像是一切开始前为那个红发天使驻留一样,停在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十字路口,即便现在已经不太能用“路”形容这一堆翻飞的钢筋混凝土和裸露的管道与电线。

大约过去五分钟,克劳利才一个急停来到了书店门口,他像是比较惊讶书店还如此完好的保存着,之前这里确确实实也证实过是可以被焚毁的。

“克劳利先生!”

克劳利的表情再次放松下来,他举起手用拳头轻轻碰了碰穆列尔的肩膀。

“一本书都没卖出去!都完好无损的等你们回来,刚才斐尔先生跟我说了好多!”穆列尔还是很激动。

“做得好。”

“现在就是世界末日了吗?那些人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我送你副墨镜,耶稣给我的。”克劳利把墨镜不知从什么口袋里拿了出来。

“哦!我知道他!一个好人!”

“是啊,一个好人,穆列尔,你继续在这待着,可以吗。”

穆列尔频频点头。

“克劳利,你拿了我的日记吗?”天使收起了翅膀,自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我把它们放在了一本红色精装书的旁边…呃…天使,我们该走了,回来我一定给你找出来!”

他们再次启程,克劳利从未感到空气如此清新,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忘记过有一个白发天使跟自己做过自我介绍,他难以理解为什么他忘记过世界的基石是何时建立的,当晨星齐声歌颂,一众天使高声欢呼的时候…他明明也在其中。就好像地动天摇的冲击才足以震碎记忆上的蒙尘,他再次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理解了天使第一次看到他时那快速变化表情里的讶异、惊喜、怀疑。克劳利理解了他们合作完成的第一件事,那个对大天使的谎言,看起来多了一个孤单的天使,又好像在那一天过后,这个世界少了一个孤单的恶魔。

他们慢慢在茫茫海面上放缓了速度,是的,伊甸园以及最初的无边沙漠,已经成为汪洋大海,但天使还记得位置,他们挥挥手,翅膀一点点收起来,恶魔和天使如履平地地走在静如死水的海面上,他们像(虽然也是)老友那样寒暄起来,天使最开始捧腹大笑,他们还有一日的路程,但谁也不再着急,离开了酒店后气氛全然不同了,这世界此时像世界末日主题博物馆,在世界末日,你不能只是隔着小小屏幕、房间唯一一扇窗户观看,你得如亚茨拉斐尔,我最喜欢的权天使,和多嘴了点的恶魔那样,走出去看看。

“这就是了,克劳利,我们在这等吧。”

他们看到了一个港口,有一条往外伸出来用于登上游艇的木栈道,亚茨拉斐尔自水面登上岸边,手里的火焰剑颤抖了一下,虽然依旧没一丝热量的逸散。

这时太阳刚准备在天际线上沉没,它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升起,它只是去了,像上帝其他造物一样,义无反顾地。

“你要叫米迦勒他们吗?”

“是哦,我都要忘了。”亚茨发现耳机原来自己还带着,他将其摘下来,对着那个透明小零件吹了一口气,然后像打水漂一样用力远远甩了出去,耳机在水面滞留了三次,然后就不见了。

“他们还是会来的,但他们又并不想看夕阳。”

“现在这个天,不一定能看到夕阳的。”

“真不敢相信,我们在第七日里了,就快要结束了…吗?”

“一会天就黑下去了,一点不剩的黑下去了。”克劳利说。

天使坐下来,“你知道吗,我有点后悔对尼禄讲的话,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就像我的魔术一样糟糕。”

确实没有像样的夕阳,只是氤氲的暗紫色和一缕血红,然后便是混沌的黑暗了

“你的魔术可好了。”

“那不是真的。”

绝对的黑暗里,月亮也不见了踪迹。他们却都心照不宣的没用奇迹来点光,伸手不见五指也见不到一片羽毛的漆黑中,他们还在聊。

“米迦勒呢?”

“我擅自缺勤,她回去指挥天堂的事物了罢。”

“撒旦呢。我竟然感觉不到他了。”

“可能地狱难得清净,他回去睡觉?”天使说。

“天使。”

“嗯?”

“我爱你。”

黑暗中,任何的外貌都没了真正意义的存在,哪怕是克劳利这样拥有夜视功能的恶魔,也只能在安静里通过气息辨别亚茨拉斐尔没有突然消失。

“我也爱你。”

“所以,这就是结束了吗?”恶魔问。

“其实我也不确定的,克劳利,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要我送你到天堂吗?”

“可我还在等你送我到寿司店。”

“我永远陪你等下去,哪怕是几百万年,你知道我仍然可以按你的楼层吧?不会发生什么的,只是你还是最好不要下来,虽然地狱此刻应该很清闲。它就是…怎么说呢…它就是不适合你。”

“我们的车怎么样了?”

“哦…希望她安然无恙。”

“克劳利,或许这不会成功了,剑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你说什么来着?”克劳利经常听上去反射弧特别长,“你后悔跟尼禄讲什么来着?”

“我让他像神一样统治,君权神授什么的。”

“你想过像上帝一样是什么体验吗?天使?”

“从未。”亚茨拉斐尔只是像以前对这把剑的熟悉联结那样尝试让它燃起,就像克劳利对他们的宾利。

“这里现在存放的是上帝的力量,天使,权天使是无法挥动的。”

黑暗里依旧是沉默。

“天使,你回来后我们是不是喝酒的时候聊过,你感到了上帝的孤独?”

“但我感觉那和……”

“再去尝试感受它试试,总得试试。”克劳利也讨厌谈到那个词。

“作为上帝的?”

“不,作为你的。作为权天使的,作为东门守护者的,作为他们期望你带领天堂的士兵战斗的那个天使,那都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你对地球的眷念,是因为你更喜欢作为魔术师、厨师、作家、书店老板…这是你可以选择的,你讨厌战争,因为战争多数人是被卷入了不可选的困境和…阵营,就像我们那样。”

有种酸胀的情感在天使的心中膨胀,没了太阳,寅时,在这也看到了星空的闪烁,奇怪,刚才还没有的。亚茨拉斐尔闭上眼,世界的绚烂却更明亮了,那一瞬,祂好像通过程女士的黑色眼睛看到了一切,真正意义上的一切,如果是别的天使,或许会因此堕落也不一定,人类最智慧者也会被送进疯人院。

亚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祂不愿睁眼打断这一切,只是感觉手里握住了什么滚烫的东西,滚烫的,又好像是冰冷的,像冬日黏着在舌上的冰棱,又像夏日里雨后的闷热,还有汗液快速流失的昏厥,酷暑里在泳池冻到发紫的嘴唇,和不分季节死亡的各种尸体。

每一种感觉到来,祂都不曾松手,混沌中,比沸腾硫磺炙热千百倍的温度燃起了。

微凉的,可祂却如此认为。

一把不具象的炎剑自混沌间拔地而起。

云看上去像是一个卷发天使,一个笑起来很漂亮的天使。金色由云彩里向外迸裂开了,还了昨日不够完美的夕阳一个火烧般的海面。

第一声鼓掌声响起,是天堂收敛端庄的风格。

又有其他远处传来的掌声。

但很快,一切都被人们的熙攘声淹没了,有船开了出去,打破了平静的水面,驶向那轮朝阳。

很多人都在,只是恶魔一时间找不到他的天使的气息了。这是克劳利第二次感到恐惧。

“啊,我差点忘了这个!”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克劳利这才敢转身看。

亚茨拉斐尔站在那里,他看上去很好,不能再好了,他甚至穿回了那件有洗到褪色的马甲。

“我想该物归原主了。”亚茨拉斐尔双手托起那依旧没有火光的银白色剑。

程女士最后一个鼓掌,然后她接过剑,把散着的黑色长发重新盘回去,然后她看向克劳利,“你需要…你知道我随时可以让你回来。或者如果你觉得‘蛇’也是老板特别特别糟糕的主意的话,我可以让你改变。”

“不了,我喜欢黑色。”

“啊,你来啦。”程女士向撒旦走过去,“一便士。”她摊开手,得到了来自撒旦的一枚硬币。

“这到底是…”克劳利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像是眼睛极不习惯阳光一样。

“我只是收到了意见箱里的建议。”上帝说。然后祂看着日出下的一对璧人,问亚茨拉斐尔:“你需要我清理刚才你看到的那些记忆吗?那对你来说,不是你该承受的。”

“不用。”亚茨挽着克劳利的胳膊笑着说,“我们得在认清生活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

“那我就该走了。”上帝说。

克劳利夸张的鞠躬“看来我还可以继续对你道早安,午安,下午好,晚安。因为你希在,今在,亦将永在。”他还不忘调侃他清晰了的记忆里上帝对自己大言不惭的描述,“不劳您费心把我变成土豚,所以我还是继续做恶魔好了。”

“我可以要我的道歉了吗?正式的,体面的那种,然后,然后我们去吃早饭,任何一家店,你选吧天使?”

天使轻轻将手攀在克劳利肩上,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掉了尾戒,那么少的一丝无奈撞进满溢的爱,只对爱人的宠溺宽容将歉意冲上岸磨得平滑,恶魔看向那淡蓝色的眼眸,就像他看着他造的星辰,天使微上扬的眉头,挺翘的鼻尖,那么多的世俗和想念被宽恕在禁果的甜。

什么是甜的,苹果,天使的嘴唇和舌尖,亚茨看着克劳利时那种笑容。

待到这时,夜莺才抖擞了羽毛准备一展歌喉,但不急,我们都知道时间还有很长很长,无论上帝怎么看,人们用这样的度量衡表达长情。

End.

  

  

  


后话(包含解释以及我的废话)

越往后写越“群像”的一点像是CA上台领奖,走过很多路人,并非人类没有他们重要,他们也只是在台下作为下一奖项的候选人,有人一个个把奖杯递到台上,而天使和恶魔在众人的接龙和欢呼击掌中一步步上台,接下这一阶段的胜利。伟大的是人,从来如此,往后也该如此,这大概是我对好兆头整个作品的看法,也是近期作者本人在思考的一些,我写其他同人时也在想,或许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生活本身才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前提,我们要对得起“人类文明”的前缀。(想了想说火炬倒也适合,可能是看过很多明星领奖但自己从没有机会写过关于明星的,所以这里想这样比喻吧。甜一点还可以说是他们婚礼现场,众多宇宙的人都来捧场。

文中很多都是话里有话请不要担心自己在过度解读!(如沙克斯在车上和蛇的对话)

以及很多上下文有对应!觉得有记忆的地方不妨拉到上文看看。

重点在于!咳咳!所有人都为他们开道,就如第一季结尾那样,所有人聚在空军基地,等待一个结果。

这个结局还和第一季结尾对应上了,死后来生,但对于地球。

上帝那番话不是你多想,我想写的就是盖曼特里的感觉,最后那个想清楚了相当于盖曼知道好兆头的剧本自己如何写下去。

书店末日外景设定是参考了官方出的图。茶叶占卜可以参考尼盖《鬼妈妈》动画电影。

关于上帝那句话,“你就是我的好兆头”,是因为这部剧本身是恶搞1976年《凶兆》的,多出的就是天使,亚茨拉斐尔是转折,亚茨拉斐尔是这一切变成好兆头的根本。

上帝的发钗和火焰剑是一个东西,这里的灵感来自《路西法》第五季里上帝把自己的权能放在了一个婴儿玩具里,还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放哪了,让路西法他们一阵担心。(这里想用一点中式恐怖,屏风的影子和最后看到的景象不同,且一进去发现“尸体”

酒吧里两个男人是睡魔中的睡魔墨菲斯和霍伯,他们一百年见一次,一起在酒馆喝酒,这个男人拒绝死亡,睡魔觉得有趣,和他姐“死亡”达成一致后,让他永生了,曾经睡魔因为这个男人认为自己是他的朋友而感到冒犯,但之后又接受了这段友谊,所以文中“我想我和我的朋友都不介意。”突出了这一点。没有直接写出墨菲斯的名字纯属我认为不用重点告诉大家这是谁,起到一个像影视彩蛋那样只是露脸的作用,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也不需要特别去搜为什么好兆头同人有个陌生人的名字。

“贝克街221B”是神探夏洛克里华生和夏洛克的租房住址。因为撒旦本就是卷福演的所以用了这个做梗。

“吕克贝松,《这个杀手不太冷》《超体》的导演,天使说的话原话为《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女主说的,“生活是一直这么艰辛,还是年少时才如此”

结尾用意有两点,1:参考或者说写到那发现很像EVA结尾鼓掌,包括整个故事其实都有点像。

2:石中剑,君权神授。同时联想到了可辛演的尼禄(上文也提及了),在文中就是上帝对于亚茨拉斐尔的授予权力,也呼应纪录片《古罗马:一个帝国的兴起与衰亡》结尾太阳再次在古罗马升起的镜头。

上文上帝说时辰不对,那时子时,一般解读为阴气最重的时候,而他们在这时候找撒旦才是“对的时辰”,可结合上文上帝说有人称祂为“佛”理解一下撒旦。

全文人称代词是线索不是在乱用!(当然也可能是)但我想的是通过人称代词表达角色状态,如果是很超脱时我就用“祂”,越趋向于“人”时我就用“他/她”一面指代外貌形象,一面指代对方心理状态,如撒旦描述上帝一直用“她”实际上类似于克劳利在剧中点酒时泥亚茨。撒旦眼中上帝的形象更像是孕育了一切的母性,和他游戏时又像是小女孩,加之我文中想用“上帝是一个中国女人”这种诙谐手法,所以在撒旦描述上帝时用了“她”。

克劳利的话是楚门的世界里的,并对应《启示录》中上帝说的话:“我是昔在,尽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

比较抽象的一点,结尾克劳利对于亚茨的劝导,就像是我抱有“恨意”写同人一样,感受孤独,才能真正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要孤独了,而那时候权柄已经在亚茨手里,他需要一个非常非常强大的理由和坚定的信念拔出石中剑。有刀鞘才有出鞘的可能。

天使握着剑那里有一点灵感来自百年孤独。

老实说修改了很多次,删掉的大部分都是我对事情的解读,但实际上他们的爱健康就健康在,你变魔术我就夸,不需要什么哲理,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是没有掺杂任何“原因”的爱情。我再解读,反而是我自讨没趣。

最后的最后,我想说十分感谢阅读,非常真诚的祝愿大家生活愉快,在看好兆头前要如此,看完后也要如此,因为写这篇那短短几天我也心态崩过,我甚至跟亲友说这篇不火我当场退坑,我从创世纪一直看到诗篇(圣经旧约),中途又汲取了很多我喜欢的黑白片的叙事节奏,最终回到键盘前又觉得实在是无人在意,突然又跟自己和解了,我以前没有三百只羊,往后也可以这样继续写下去。

怎么能不喜欢写作呢,谁能拒绝自己笔下两个身影如超音速飞机那样飙过去,而他们实际上在闲庭信步地调情呢。

  

  

  (lofter我基本不在,这篇文wb/sy/ao3都有发,哪里看着舒服就去哪边好了,这里备份是怕有人真的没法看另外的网站,然后就是我粘贴过来排版全乱了,再改工程量也很大所以有条件可以上凹3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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